音乐生活报

  

谭盾 选大众能沟通的东西 创作自己灵魂可以讲话的作品

发布日期:2018/7/24 13:44:45    
  

谭盾 选大众能沟通的东西 创作自己灵魂可以讲话的作品

    谭盾的个性及音乐深度已在音乐史上留下足迹,他的音乐有着历史感和中国传统精神。他的音乐想象力令人钦佩不己,人们在他的音乐里听到了人类灵魂的声音。

  谭盾作为一个时刻思考时代精神的音乐家。他的才华与努力,让众生可以闭上眼睛,用心聆听一切经他表现的声音。

从未有

灵感堵塞的时候

    记者:您有统计过一共创作过多少有关民乐的作品吗?

  谭盾:这个我还真的没有统计过,但是我的每一部作品,无论是电子的、交响的、管弦的、室内的,甚至和国外的院团,例如印度尼西亚、佳美兰的乐队协作,有时候和欧洲中古世纪的那些早期音乐的乐团合作,我都是以国乐、民乐的感悟来创作的,所以要让我真正地评判,我觉得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民乐作品,是一种情结,也和个人的经历有关。

  记者:您曾获得金狮奖、格莱美、奥斯卡等大奖,可谓获奖无数,您第一次获奖时是什么感受?

  谭盾:我每一次得奖,家里人都会问奖金多少,我说对不起,又没有奖金,家里要有保姆的钱、水电的钱、租房的钱、飞机票以及小孩的学费,尽管我得的所有的奖都没有奖金,无论是奥斯卡、格莱美、双年展的奖,但我觉得特别欣慰,奖的本身真的只是一个奖,一个最高的荣誉,荣誉我觉得是不能用奖金来衡量的,格莱美、奥斯卡、金狮奖、巴赫奖、肖斯塔科维奇奖其实都是对中国文化的致敬,因为我自身无论是思想还是创作,表演还是指挥,其实我跟国学、国乐是贴在一起的,而这个引申出来的每一次表现,无论是电影音乐还是视觉音乐、音乐视觉,都和中国传统的文化有关。这些奖与其说是对我的表彰,倒不如说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致敬,因为我做的一切都跟民族、文化传统和根有关,很多东西在跟全世界的观众沟通的时候,是一个艰辛的历程,同时也需要哲学、美学和技巧来支撑,所以我觉得在这个层面上如果有那么多国际的奖项来承认你,我觉得就是向中国文化的致敬。

  对我来说,我自认为自己是一把钥匙,这把钥匙用来开启各个艺术中心、剧院、艺术节的大门,但这把钥匙是怎么造的呢,其实这把钥匙就是由民族的、传统的民族音乐美学造就的,所以我这把钥匙是与众不同的,所以造钥匙、使用钥匙一定要想到锁匠,喝水一定要想到挖井人,我觉得民族音乐界从刘天华到阿炳等都是我们的前辈,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记者:您总有新作品、新点子问世,为何能保持如此高产?

  谭盾:高产与勤奋是分不开的。我是起早的人,因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每天,我从早上8点到下午两点左右,会维持6个小时的写作。基本上30年来没有断过,我是把它当成一种“打坐”了。作曲对我来说是一种信仰,所以每天早上起来不坐到桌子前面写作,我就觉得好像对不起自己的人生。

  所以都不希望儿子像我一样成为作曲家。虽然10岁的小儿子对音乐特别喜欢,也颇有天分,但我觉得他喜欢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喜欢上作曲,因为“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一定要做到比爸爸更好才行。那如果要比爸爸更好,首先他一定要做到30年每天坚持6个小时的写作。要做到这一点,我觉得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难,也太苦了。

  记者:这么多年来,就没有遇到过创作的瓶颈吗?

  谭盾:真没有。你自己就要学会去“训练你的灵感”嘛。我读大学时,我的论文就叫《灵感是可以训练的吗?》,然后老师都认为我有神经病。但是从我的角度,灵感是可以训练的:透过每天针对性地去自然、田野间采风,针对性地阅读,针对性地跟朋友打交道,这全部都是训练灵感的铺垫。正因为这样,我这30年来,每个新的项目,无论是地域上的采风,还是精神上的采风,都很有收获。我从来也没有碰到灵感堵塞的时候。

创作灵魂

可以讲话的作品

    记者:有人形容你的音乐“既在云端、又在地上”。

  谭盾:这正如一位艺术家如何处理入世与出世的关系。我是觉得,只要不违反法律,作为一个艺术家,要大胆去探索最最深邃的精神和心灵状态。这也是我觉得作为一个音乐家能够留给自己的国家、民族最宝贵的东西。但同时,尽管你有着这么出世的感悟,你要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互联网时代,非常出世的灵魂,需要非常入世的态度,需要透过跟年轻观众、跟普通人的交往去传递。所以你既要选大众能沟通的东西,也要选自己的灵魂可以讲话的作品。

  记者:在您心目中音乐与科技、视频的关系是怎样的?如果视频和音乐同时在台上,会不会抢了音乐的风头?

  谭盾:在中国早期的民族音乐学里面,无论是“大象无形”的也好、“大音希声”的也好,还是“此处无声胜有声”,无论从武侠还是到音乐,所有的东西都是和视觉或者是“看不见的”视觉、“听得到的”视觉有关。视觉其实在音乐家排练之间,指挥家和乐团排练之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塑造听觉的桥梁。所以有时候是在听觉的范围里面去实现视觉。那么我们也可以从哲学的方面来考虑,从视觉的氛围里面去探索听觉,这两个东西一点儿都不矛盾。中国音乐最早期的美学谈到乐舞和舞乐文化,无论是唐代大曲还是胡笳十八坡,会发现其实视觉的呈现,舞乐和乐舞之间的融合是没有界限的。我觉得一个音头、一个长音、一个连线,点线面的演奏都是和声音塑造的视觉有关,和身体的丹田,整个演奏时的能量有关,同时和集体有关,当奏一个很弱的声音的时候,几百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借助视觉,寻找内心深处的感觉。音乐或者音乐会的呈现方式,是一个和观众分享、沟通的方式,你要让别人觉得好看,好看就好听,所以我觉得音乐的视觉非常的重要。同时,一个在视觉上没有任何想象力的人,难道可以把音乐做好么?不可能的。我们发现其实无论是民族器乐还是管弦乐团,每隔三五十年,乐器音色的拓宽是发展很大的,也就是说,科技和艺术是一对非常有意思的孪生姐妹,达·芬奇说如果你想知道鸟怎么飞,那么你要知道风怎么吹,科学家听了达·芬奇这句话,创造了飞机。所以说,艺术家的灵感可以启发科学家探索飞机,那么科学家的理智、科学其实也像艺术家对于看不见的声音的探索。科学家所做的东西很像艺术家探索声音,声音是看不见的,也摸不着的,就像“牛顿定律”,实验一个“牛顿定律”要摸多少声,听多少音,有多少想象,所以音乐和科技就是一对孪生姐妹。今天到了21世界,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科技的年代,千万不要把科技当成我们的阻碍,因为传统,特别是即将消失的传统,如果可以和科技拥抱的话,那就可以延续到未来。所以科技要传统化、国乐化、国学化,同时科技一定要中国化,要有中国自己的“阴阳太极、儒释道”的传统,这样才能有不同的格局和音乐性格。所以科技是有美学的、是有性格的,和艺术是一模一样的,我觉得玩艺术的人就是玩科技的人,搞科学实验的科学家也是艺术家,他们是最让人尊重的艺术家,所以民乐的未来一定要和科技拥抱,最高层次的美学和哲学层面,无论是民乐、交响还是电子,其实都是相通的。所以我觉得无论是演奏、创作还是传播,包括艺术管理四个方面都和当代已经到来的科技的氛围相关,我们应该与其让别人踢着屁股走,不如自己拉着大流往前面冲,我觉得一定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