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笔盐田交响音乐会

       8月16日晚，“盐田人才之夜”专场交响音乐会，在深圳东部海湾之畔的盐田会堂奏响。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指挥家克里斯托佛·罗塞尔，身着一袭黑色演出服，矫健登场，帅气地挥棒盐田交响乐团，为现场七百多名观众献上九首中外名曲，向我们伟大祖国七十华诞献礼。

       音乐会的开场曲《越过大海的握手》，是一首悦耳动听的曲子，简洁明快，行进中的欢快节奏，似踏浪而行，又像穿云破雾飞掠。

       克里斯托佛·罗塞尔是美国南加州阿苏萨太平洋大学（APU）交响乐团指挥和APU音乐和艺术学院表演艺术系主任。《洛杉矶时报》称他为“一位具有超强技术，又极富戏剧性表现力的指挥家。”他动作幅度不大，也没有什么夸张感，但手上的“语汇”却丰富多彩，指尖的表情细腻圆润，在轻盈精巧的点动之间，让大海两端的穿越，没有了距离。

       曲子有点短，没有听够就结束了。然而，这种“大海穿越”的主旨，在随后出场的著名华裔小提琴大师薛苏里先生的手中得以延续和强化。“穿越”大海的手，是一双饱经沧桑、炉火纯青的执弓之手，无数经典名曲从这双手上诗意地流淌出华美的精彩。他出生在北大荒的乌苏里江畔，童年的艰辛无法想象，然而命运之神更加无法想象地塑造了他的天赋和机遇。薛苏里属于那种逆境成才的人，他胸怀大志，克服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早年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年纪轻轻就担任了中央交响乐团的首席，深得指挥大师李德伦的赏识。就在他一路辉煌令同辈羡慕之时，他却毅然放弃首席，赴美国南加州大学桑顿音乐学院深造，成为国际名师爱丽丝．勋菲尔德教授门下爱徒。

       如今，他是活跃于国际乐坛的杰出旅美小提琴家和音乐教育家，是原美国南加州大学小提琴教授、博士生导师，美国全球音乐奖大赛器乐独奏与CD专辑双金奖获得者。时任洛杉矶交响乐团终身职位演奏家、勋菲尔德国际弦乐比赛艺术总监、香港国际音乐节艺术总监、勋菲尔德国际音乐协会主席、洛杉矶加州州立大学小提琴教授、美国阿苏萨太平洋大学常任艺术家、美国青年音乐家基金会艺术顾问。

       薛苏里演奏的第一首曲子是波隆贝斯库的《叙事曲》。这是波隆贝斯库的代表作之一。薛苏里高屋建瓴的技巧与音乐完全融入，像讲述自己的人生。他从不雕琢技巧，而是让音乐自然流淌。在绵绵“苦吟”叙事中，完美表达了作曲家超越国界，超越种族，超越肤色的一种大爱。这种大爱，在即将迎来我们伟大祖国七十周年华诞之时，越发鲜明着内在的厚度。

       近年来，薛苏里在多次回国，回到故乡，回到父母身旁时，他更加浓烈着对祖国、对家园、对亲人对生命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深深眷恋，在他细腻而绵长的语句中，弥散出强烈的感染力。演奏家与作曲家之间那种心灵沟通，那种哀怨与缠绵的情思，蕴含着大江大海的涌动。这种涌动在下半场的中国作品演奏中，更加激发了现场听众的高昂情绪。

       下半场的中国曲子，皆由薛潜澄编创，有的已经响遍大江南北。诸如《红军哥哥回来了》《乌苏里船歌》等。这一次他演奏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属于首演。这首人们耳熟能详的陕北民歌，经薛澄潜的创编，和朱彬的配器之后，完全有了新的感受。薛苏里每次拉父亲薛澄潜先生的作品时，都有种特别的情感投入。这不啻是血与水的交融，更是东方与西方文化的深入汇聚。弓弦之间，山海缀联，呈一片云水襟怀。

        令人惊奇的是，罗塞尔在指挥这些中国作品时，绝不是简单的应付，而是唤起了更多的灵动与激情，去启发感染乐队，去和独奏家无缝衔接。

        罗塞尔满意时，会眯缝着一双细眼。其实，他儒雅斯文，一招一式规范得体。看上去，他更像有着东方儒教文化薰陶的背景。然而，到了下半场中国曲子时，他完全变了。

        管弦乐《红旗颂》，高奏一曲，无比响亮，让我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光。那个年月这样的曲子听得太熟，可是这些年相隔较远了。如今，被罗塞尔的豪情指挥重新点燃起来。他在台上热血沸腾，而我们的观众席亦是豪情灌溉了！

        他大开大合，那种全力伸展劲抖的双臂，犹如当年中国大地上的红色浪潮席卷时的夸张动作。那种表现力度与虔诚的迎风招展，高扬双手，我们太熟悉了，那是一个激情时代的情绪极致表达。他一个美国人，如何做得如此像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中国人？在他指挥管弦乐《我的祖国》时，你根本不会想到他来自异国他乡。抬手挥臂之间，他完全与作品融为一体。他在歌唱，他用“手语”忘情歌唱。怪不得上一次他来哈尔滨演出时，有人对他指挥中国音乐的评价使用了“中国指挥家”的称谓。看来，他不仅是热爱中国，而且是用心去体察和理解中国音乐文化，且已经融化了。

        观众上半场还在为他的斯文而小心翼翼地鼓掌，到了下半场，他的中国式狂放豪指，让观众放开手脚，大呼过瘾！

        音乐会的压轴曲目是薛苏里的小提琴独奏《乌苏里船歌》，这也是他的拿手好戏。2017年8月，我曾在哈尔滨音乐厅现场目睹了薛苏里受国际指挥大师祖宾．梅塔邀请，参加由以色列爱乐乐团领衔、哈尔滨交响乐团和深圳交响乐团联袂演出的“气势如虹——古典音乐交响盛典”，他也是这身着装，也是这般挺拔稳健地立于舞台，自豪自信地驾起由勋菲尔德亲传给他的这把名贵的小提琴，在哈尔滨千余观众的期待之中，深情奏响小提琴独奏曲《乌苏里船歌》。随着祖宾·梅塔的挥棒，庞大的乐队在薛苏里的领奏中，犹如开启了一艘大船，在豪迈的旋律中，拓开浩浩江面，荡起层层浪花，向更广阔更深层的水域行进。观众被感动了，祖宾·梅塔被感动了，他盛赞薛苏里是“一位卓越的小提琴家，以其非凡的艺术感召力成为杰出的音乐表演领导者”。

        此后，我多次在他的故乡听过这首曲子。每听一次，就经受一次洗涤与抚慰。我也曾为他的这首饱含父子两代人深情的曲子撰写过乐评。我描述他演奏中的气势，仿佛“将一条大江扛在了肩上”，让这条大江绽放辉煌。此时此地，在罗塞尔深情探过来的手臂上，我看到了这位异域指挥家的绵延情怀，看到了两个人的默契，于是，我感受到他们两个人同时扛起了这条大江，如此美妙自然的在盐田的海边畅通、穿越，飘向远方。 

 (文/乐境 摄影 / 蒋祖逸)